文：西蘭花
辯論道場中學生辯論聯賽2021第六輪
辯題：大型玩具零售商不應按照性別劃分玩具區域 正方：瑪利曼中學 反方：院長學堂 賽果：（2：1）正方勝 最佳辯員：正方一副 劉潔穎
（如欲觀賞賽事，請到辯論道場YouTube https://youtu.be/IFsFVIk6c-Q 。） ▪️賽事簡述 正方高舉消除性別定型的旗幟，倡議大型玩具零售商應按玩具類型分區域。首個論點是這項措施能減少性別服從壓力，增加兒童選擇；第二個論點是這項措施能配合其他消除性別成見的措施，如玩具製造商推出性別中立玩具的趨勢。 反方主張辯題的癥結實為社會該如何看待性別議題，做法應因地區文化而異。首個論點為各地對性別和性別角色有不同看法，不應硬性統一；二為商業考量，將貨物位置調換成與客人期望不一的分類會降低商家銷售量。 辯論中的主要交鋒在於反方兩個論點。面對民情和商業考量兩個論點，正方的主要反駁均為性別平等必然比上述價值重要，同時質疑世上是否確有地區會反對辯題中的措施及性別平等。 面對正方主攻性別平等，反方的回應是性別平等不一定等同需要給予男女相同的待遇，要求男女做相同的事情、使用相同的東西並不合理。針對喜好不符合傳統性別定型的孩子，反方又提出可以新增中性玩具區照顧他們的需要，毋需廢除原有的男女分區。 ▪️辯題設計 筆者認為辯題對反方頗為不利：性別平等和消除性別定型是主流論調，要論證「不應按照性別劃分玩具區域」的正方可佔據性別平等的道德高地。反之，要論證「應該/可以按照性別劃分玩具區域」的反方幾乎無可避免要為二元的性別定型及其可能衍生的壓迫辯解。固然，論證辯題的角度遠不止、亦不應止於道德，但筆者以為正反雙方在比賽中所擔的道德壓力頗為不均，反方於本場比賽面臨的部份困境實非戰之罪。 若要將辯題改得更為公允，或可酌量加重正方的論證包袱，如加入立法等元素。 ▪️論點和回應的邏輯 正方大打減少性別定型的禍害是情理之內，整體回應也大多從「推動性別平等的凌駕性」一點上延伸，與其主線無異。反倒是反方面對站方自帶的劣勢，嘗試了數個筆者意想不到的說法。故下文將聚焦該些論點和回應的邏輯，以及對賽雙方可考慮採取的對應。 1) 玩具區域的劃分和玩具設計 反方兩位副辯和結辯提出了一些讓筆者略感困惑的說法：「買賣粉紅色的裝扮玩具沒有錯」、「倘若按照性別劃分玩具區域有問題，有鮮明特徵的玩具該早就被淘汰」。 筆者起初感不明所以，皆因辯題重點為如何劃分玩具區域，此事似乎和如何設計玩具沒有直接關聯。換言之，即使廢除以性別劃分玩具區域，大眾照樣可以買賣粉紅色的裝扮玩具和藍色的汽車玩具，不同的只是該些玩具不再被分類為男生或女生玩具。故筆者推測反方兩位副辯及結辯在提出以上說法時，大概持有以下假設： A. 不按照性別劃分玩具區域和推出性別中立玩具兩個措施也許/必然同時存在；和 B. 性別中立玩具必然是毫無鮮明特徵的玩具/粉色的裝扮玩具此等符合傳統性別定型的玩具不是性別中立玩具。 筆者認為以上兩個看法其實值得爭辯，若是反方在比賽時能解釋提出以上觀點的邏輯和原因，而非直接跳到「買賣粉紅色的裝扮玩具沒有錯」等結論，便可避免使對手和觀眾感突兀。可惜的是正方於回應時較少跳出性別平等此一回應框架，甚少深究反方以上說法的邏輯。 儘管筆者認為反方以上反駁未能收效，反方提出這些概念或是因為玩具設計確實與辯題息息相關。正方也曾強調性別中立玩具設計和廢除以性別劃分玩具區域兩個措施當相輔相成，方能最有效地減少性別定型和性別服從等問題。筆者認為反方可以此質疑正方利處，例如要求正方論證世界各地的玩具製造商是否都正推出無性別玩具，或是反問：若市面上流通的仍只是粉色裝扮的女性娃娃而沒有粉色裝扮的男性娃娃，單單廢除以性別劃分玩具區域又有何用？
2. 男女有別和性別平等
正方多番質問反方是否承認性別平等的重要性，反方幾位辯員均曾用相似的話回應：「男女天生有不同偏好，性別平等不等同兩性行為/待遇要一模一樣」。以下將分開淺談這個回應方法的幾個成分。
A.「男女天生有不同偏好」的前提
反方曾以研究和調查嘗試佐證男女生來就對玩具種類和顏色有不同偏好，筆者以為反方使用的資料不算太有說服力，原因有二，一是部分資料只說明孩子在購買玩具時體現了某些偏好，但不一定指向男女生來就有不同偏好；二是反方使用資料時給予的說明較簡略，只以三兩句交代資料的來源和研究的總結，觀眾難以判斷資料是否可靠。
筆者認為反方既如此看重以上建基於男女差異的回應，或應及早在主辯或一副時詳述研究資料作證。
B. 「... 性別平等不等同兩性行為要一模一樣」
根據筆者的理解，這個回應大概是指不按照性別劃分玩具區域等同要求兩性行為統一/會迫使兩性做出一樣的行為，而這種統一不是性別平等的展現。這個回應讓筆者生出疑問：為何正方所言的「給予所有孩子一樣的選擇」會成了反方理解的「令所有孩子只能作出一樣的選擇」？假使男女確實天生就對玩具有不同偏好，除去玩具區域的性別標籤似乎也不妨礙孩童按照他們生來的偏好選擇玩具。
由於正方沒有詢問反方這個觀點從何而來，筆者也無從得知真正的原因、或者這個理解是否與（1）中所提的假設有關。但不論如何，這個疑惑多半指向反方的論證過程中出現縫隙。
C. 「... 性別平等不等同兩性待遇要一模一樣」
筆者對此話的解讀為：由於男女天生有別，在某些情況下，給予他們一樣的待遇無法達至性別平等，需要給予他們差別待遇方能達至性別平等。
到底男女之間有何差異，會令給予他們相同的玩具選擇一事造成不公平、或是需要給予他們不同的玩具選擇才算公平？同樣地，反方沒有說，正方也沒有問。幸而正方結辯終於作出一針見血的回應，特在此簡述：只有當「有必要」時才需要給予兩性不同待遇，「有必要」的例子是男女因生理結構不同而需要不同的內衣和廁所設計，而反方未能成功論證男女有何差異導致兩者必須被不同成見規範各自的玩具選擇。
正方結辯的例子清晰說明在甚麼情況下方算真正需要差別待遇，對比下顯得反方的說法較無力。固然，所謂「有必要」到底囊括甚麼情況、「有必要」又是否只能源於男女的生理差異，這些都是值得思考和辯論的議題，但以上解釋總算能捋清性別平等和差別待遇的關係一事，只可惜未能及早在副辯位置提出以推進雙方討論。
3. 「各地民情有異」的含義
針對反方「各地民情有異」的論點，筆者和正方一樣對民情和玩具區域劃分的關係抱有疑問：即使假設反方提出的各地民情有異此一說法成立（即有些國家保守、有些開放），亦不必然等同不按照性別劃分玩具區域會在較保守的地區造成問題。想像一下：要是玩具零售商只按正方提倡的玩具類型（運動、創新思維等）分區，這個安排似乎沒甚麼直接冒犯到深信二元性別分類和傳統男女性別定型的人，畢竟在這個安排下連「男」、「女」和「性別」這些概念都沒有觸及。當然，廢除性別劃分此舉本身/引發這個行動所需的討論可能才是冒犯「民情」的原因，但這個解釋也純為筆者臆想，故質疑一下以上邏輯對正方估計是無害的。
若要筆者想像有甚麼必然會令這些性別議題保守派不悅，倒是反方自一副開始提及的中性玩具區會引起更多非議，因為「中性」一詞明顯帶有模糊二元性別定型之意。正方只在二副發言時稍稍質問過中性玩具區如何符合反方所說的民情，筆者認為這點值得在自由辯論環節追擊。
▪️結語
辯員在短兵相接的賽場上不可能深究每句話背後的邏輯，深思熟慮是賽前和賽後的工作。筆者意見或間有紕漏和偏頗之處，只求能挑出一些值得辯員和觀眾多加思辨的觀點，不浪費雙方辯員為比賽投入的心血和這個頗罕見的辯題題材。